一些不算贺文的东西，把以前和朋友脑的武侠文拿出来发了，没有意外可以日更到箱包生日完结（）
CP主周江，孙肖（其他没出现在tag中的包括一些一笔带过的正副队配平，以及昊远昊和仙三角）
预警：含有作者天蝎自古出渣男刻板印象，以及一定程度的贵乱了但又没有乱展开，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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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香·壹

赶着正月底来的一场絮雨来得突然走得也急，梅香暗送间，倍感春寒料峭。江南城镇中人声之鼎沸，倒是冲淡了早春的寒意，热闹至极将不久前的上元灯会都给比了下去。

只是这热闹并非节日的喜庆，而是从江湖而来的喧嚣。

要说这座江南城镇有什么特别之处，那必然是因为近年迅速壮大的轮回圣教总坛坐落于此。武林人士、商贾走贩，每年慕名前来者无数，要是能一窥轮回教主的俊美不凡那更是不枉此行，但堪比上元灯会的热闹，只因这首次在轮回地界举办的华岁论武。

华岁论武举办至今已十年有余，每年由各大门派轮流主办，开办之初旨在以武会友切磋共进，如今之于门派是向天下展现实力的绝佳舞台，之于武林散士更是在江湖搏个名声的不二良机，江湖人士鲜有缺席，可谓是一年一度的武林盛会。

供各大门派之人整顿歇息的客房中，轮回圣教年轻的教主周泽楷站在窗边，俊眉微蹙，被誉为“武林第一脸”的姣好面容在窗框阴影的投射下，多了几分忧虑之色。

三年前，他右手“荒火”、左手“碎霜”，一长一短双枪并行，出神入化，初现华岁论武之际便惊艳了武林，被冠上了“枪王”的称号。随即大祭司方明华宣布他为轮回圣子，以尚未弱冠之年取代了前任教主张益玮登上了教主之位。如今不再是初出江湖，再看那座擂台，却有了别样的感觉。

轮回圣教的总坛设在城外山巅，华岁论武则选在城内最繁华的街口举行。上元节时的露天戏台被改建成了比武之用的擂台，坐落在最显眼处，论武开始之际，擂台周围便被前来围观的江湖人士围了个水泄不通。此刻，不同于室内的寂静，窗外如热浪般的喧嚣声蒸腾而上，全数灌入房中人的耳中。

“刚才那人就是叶修？”

“龙抬头啊，除了叶神还能有谁？”

“不是说叶修已经死了吗？”

“谁这么告诉你的？叶神不过是离开嘉世退隐去了。”

“……”

就在方才，擂台上的武林第一人像是在名为人群的爆竹堆中弹下了尚未燃尽的烟灰，飘然而去的身姿后是一片尘嚣，而他轮回之人则是那第一个被炸飞的冲天炮。

这时客房的门被推开，一人架着另一人缓步走进。那两人年纪相仿，被架着的那方明显受了不轻的伤，在见到房中的教主之时顿时慌了神，左脚绊在了门槛上，发出一声闷响。

来不及喊痛，被架着的杜明立即道：“教……教主……”，然而叫了“教主”后又不知接下去该说些什么。

周泽楷望着杜明没有开口，身边的吕泊远瞪了杜明一眼，抢先怒其不争道：“你这次可是给我们轮回长脸了。”

一切都源于那场擂台之上的比试。没人料到轮回门下有“狂剑客”之称的杜明会在名不见经传的姑娘面前先失一招，更没想到杜明不服输的苦苦纠缠，竟唤出了失踪已久的“武林第一人”叶修。结局，杜明在“龙抬头”下大败而归，轮回圣教也为此失了颜面。

杜明自知理亏，平时的锐气早已荡然无存，颓唐地挂在扶着他之人的肩头，但还是忍不住小声嘟囔：“都怪江护法说什么拿下那个姑娘，害我在台上出丑……”

被埋怨之人闻言立即将手一松，失了依靠的杜明摔坐在地，“哎呦”地叫唤个不停。“这锅我可不背。我只不过见你盯着人姑娘眼都直了，才说要是能赢下对方说不定能得佳人一顾。谁知你输人一招后竟纠缠不休，被叶神教训那是自作自受。”说话人江波涛双手抱胸，居高临下的视线中写着“不予同情”。

杜明揉搓自己肿得如猪蹄的手腕，仍是嘴硬嘀咕：“谁眼都直了……”

“多嘴。”立于一旁沉默不语的周泽楷终于不耐地发话了。

短短的两字如在在杜明强撑着的外壳上打进的刺，让本就脆弱不堪的壁垒瞬间土崩瓦解，当众落败的羞愧与不甘爬上脸孔，将他的五官扭出了个奇怪的形状。

周泽楷见状俊眉微皱，低下头抿了抿嘴，又轻声补了一句：“内室，取药。”

周泽楷并没有过分苛责杜明的意思，毕竟比武场上胜败乃兵家常事，不过是听着对方的争辩不禁心感烦躁。只是他平时沉默寡言，开口更是是惜字如金，短短两字听在旁人耳中倒是多了几分威慑力。对此，大祭司方明华的评价是“甚好”。

杜明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没敢多看年轻的教主一眼，道了声谦，便转身步履蹒跚地往内室去。“我去看着他”，吕泊远说着从后追上，便搀扶着伤者一同离开了。

客房中只剩下了年轻的教主和他的护法，周泽楷卸下了在旁人前一派之主的架子，背靠窗沿轻叹了一口气。窗外仍是人声鼎沸嘈杂不已，夹杂在叶修之名中的另一些声音也一同传入客房中人的耳中。

“倒是那轮回圣教的人也没有传言中那般，别说叶修了，竟打不过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

“不知那教主周泽楷的本事是不是真和他的脸一样漂亮。”

若不是耳力太好，他倒也不必为了些闲言碎语烦心。周泽楷抿紧双唇，那张被说是“漂亮”的脸上多了些许失落，倒有些像被数落的稚子，但看起来非但没有不符合年龄的幼稚，反倒衬托出几分不落凡尘的澄澈，正如他“轮回圣子”的名号。

周泽楷自己并不那么在意武林中的名声，但也明白轮回圣教需要这样的威望，如今轮回这一派繁荣景象，处江南富庶之地又善于经商是原因之一，更多则因近年名声鹊起广纳门徒又得当地乡绅商贾的捐赠之故，想要继续壮大圣教这可谓是不可多得的良机。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曾经的嘉世王朝现也风雨飘摇，他又怎能天真地认为轮回不会重蹈覆辙？既然身为教主，他便有责任守护圣教。

“这茶都凉了，怠慢了客人可不好，得让人都给换了。”周泽楷顺着话音转过头，见说话人绕到桌边提起茶壶，往杯中倒满，尝了一口皱起皱眉。“不过也怪不了这些门人，第一次的大场面，难免手忙脚乱。”

周泽楷摇了摇头“不怪罪”，又道：“辛苦了。”

“那我先替门人谢过教主大人宽宏，”江波涛笑回道，他外貌与周泽楷相较只算得上清秀，但微微一笑如沐春风，让初识之人也不由心生结交之意，“我不过是在其位谋其职，说什么都要对得起轮回对我的赏识。”

江波涛出身轮回地界上的小派贺武，于两年前被方明华招纳，因其精明能干，轮回圣教又恰值用人之际，便被迅速提拔至了护法一位。不同于大多江湖人士言行举止中多少带着些锐气，江波涛人如其名似水一般柔和圆滑，善于巧妙地迎合对方，又不让人感觉丝毫刻意。如今上至门派内外的疏通交涉，下到教主的衣食起居，皆由江波涛主持，当然此次的华岁论武也是他一手操办。

“哎，不过偏偏总有人不让我省心，过会儿我再去看看杜明，”江波涛叹着气，右手锤着自己的左肩，双眼却没有从周泽楷的身上移开，“说起来，小周没在看台，是担心才来看看的吧？”

周泽楷微微点头，虽然能看出杜明伤势不重，但在大庭广众下惨败定是打击不小。他原是打算探视一番，不过似乎适得其反。

“杜明知道了一定痛哭流涕感恩戴德，从此立誓为教主马首是瞻。”明快的语调冲淡了房中的沉闷，江波涛道，“杜明也是个好面子的人，那样输了他比谁都不甘，都怪我一时嘴快，早知道那个姑娘身手如此了得，杜明又是个不服输的脾气，我那时就不该让他上。”

周泽楷连忙摇头，“他欠打。”

江波涛调皮地眨了眨眼，夸张地向周泽楷欠身拱手，“那待华岁论武结束，就有劳教主大人提点了。”

周泽楷不禁低头，腼腆一笑。

江波涛跨前一步，凑近道：“小周，终于笑了。果然是心中有事？”

周泽楷总觉得，江波涛似乎看透人心。所以面对疑问，他没有否认，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在江波涛来到身边的这两年间，周泽楷早已习惯了向对方袒露心声。在江波涛的面前，他无法隐瞒，也无需隐瞒。

“这也难怪，现今武林上的大人物们齐聚一堂，连传说中的叶神都现身了，我看明天就算天皇老子亲临我都不会惊讶了。”江波涛凑近周泽楷调笑道，“还是说小周见到人多就紧张的毛病又犯了？”

“不是！”周泽楷俊脸一红，立即反驳。只是出言太快反而少了些底气，不得不否认，这样的场面的确让他感到不自在。

江波涛“噗嗤”轻笑出声，似是丝毫不在意面前教主大人的窘迫。

周泽楷并不介意这样的“不敬”。一直以来，“轮回圣子”之名在周泽楷的周围筑起了一道不可接近的高墙，而江波涛却不费吹灰之力地在其上打开了一扇门，此后在他人面前他必须是高高在上不可亵渎的轮回教主，而在江波涛面前他可以只是周泽楷。

“不过是输了场擂台比武，别去在意那些大惊小怪的长老们的危言耸听，轮回圣教要是这都能完，还是让他们先告老还乡吧。”说着，江波涛微微收敛了说笑的神情， “这华岁论武不过是个过场，小周不用着眼于此，你需要收入眼底的只有那武林鼎峰的宝座。”

周泽楷望着江波涛的双眸，隐藏在那漆黑的深处的一抹炙热挑动着他心底的冲动。喉结滚动间，欲道之言却不得成句，自然也无法出口。焦急之情跃上心头，当周泽楷意识过来，已是握住了江波涛的手。

被握住的手有些冰冷，皮肤下的脉搏却在飞快地鼓动，击打着周泽楷的指腹，引得他的双颊发烫，可笑的是即便握住了这只手，他仍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只能望着掌心中那手的主人，期待着对方能一如既往地补完他思考的话。

江波涛似是怔了怔，只是微笑着将自己的手轻轻地抽出，没有多发一言。

窘迫瞬间窜上双颊烧得人发烫，周泽楷连忙别过头，将视线移向墙角的青瓷花瓶。他差点又忘了，江波涛已非他能够追求之人，只是每当听到对方唤他的那声“小周”，总会让他恍惚间以为自己才是特别。

江波涛慢步走到窗口向外望去，窗外的喧哗仍未停歇，与沉静的客室恍如隔世，片刻后发出一声轻叹，“我们轮回还真是盛产年轻气盛不服输的角色。”

顺着江波涛视线的方向，周泽楷立刻捕捉到了他所言之人。身着金边玄甲的青年穿梭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之中，他较之大多人几乎高出了大半个头，背后一柄乌金战矛在阳光下闪着夺目的寒光，让人很难不注意到他的存在。只见那青年横冲直撞，东揪西拽的似乎询问着什么，被推搡的围观者叫骂着，观嘴型似是招呼到了他的全家。

孙翔，大祭司方明华在外寻回的另一名圣子，周泽楷血脉相连的兄弟。流落于小门派越云也难以磨灭的天才造就了他桀骜不驯的个性，虽然经历了嘉世王朝的没落让他收敛了些许锋芒，却也足够让他争得一众的目光。

其中也包括江波涛。

将江波涛望着孙翔时专注的神情印刻眼底，一股酸涩徘徊在舌根久久不得散去。有时周泽楷会觉得委屈，江波涛与自己相处的两年为什么是照顾了孙翔的数月便能超越。然而感情二字从来就是无理又无解，更何他从来便读不懂人心。

“差不多是掌门小聚的时候了，小周你赶快去吧。”像是印证了周泽楷所想，江波涛道，“我去把孙翔拉回来。”

*

“叶修呢？叶修那家伙往哪儿去了？”

擂台下的人丛仍是挤挤插插喧声四起，孙翔如陷泥沼走三步退两步，早就失了叶修的行踪，随手抓过人问起，也是三不知的回答。

“挤什么挤，找什么叶修，叶修也是你说见就见的？”被推至一边的江湖人也是怒上眉梢，反身回敬了一肘。

不带内力的肘击砸在孙翔腰间不痛不痒，但不妨碍他原本便烦闷的心情爆发，年轻的武人居高临下地睨着那江湖人，“你算什么东西？知道叶修往哪里去了就说，不知道就滚！”

江湖人刚想张口怒骂，却蓦地止了声，眯起双眼直盯盯地打量了片刻，才道：“你是……孙翔？”

孙翔飞眉一挑，“是又怎么样？”

江湖人冷哼一声，嘴角扯出一个讥讽的笑，“我还想是谁呢？嘉世变成现在这鬼样子，你倒是好意思去找叶修？”

“你！”孙翔一时语塞。

似是察觉到了骚动的气息，周围的人群开始将视线转向孙翔，悉索低语不绝于耳。孙翔将一双拳头捏得死紧，背上却邪陡然沉重了几分，压在肩头，让人气闷。曾经他从叶修的手上继承了斗神一叶之秋的名号、神兵却邪，以及嘉世王朝，然而最终他失了嘉世，带着蒙尘的名号与神兵投入轮回圣教。他放弃了？认命了？不！他绝不会认输，所以他必须找到叶修，堂堂地赢过那人，以证明自己。

品着孙翔脸上的五色陈杂，那江湖人更是戏谑，“你倒好有轮回来捡你，不过你们轮回的人似乎也才被叶修打得满地找牙？”

“你等着！我这就去找到叶修，然后打败他！”盛怒下，孙翔将拔高了嗓音，让更多的人看向这边。

突然一双手冷不丁地从背后箍住了孙翔的手臂，熟悉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你哪里都不准去。”

“你怎么在这？”孙翔扭头，只见江波涛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地站在自己身后。

“当然是来找你的，教主在找你呢，跟我回去。”江波涛矮了孙翔大半个脑袋，凑近他耳边说话时不得不踮起脚来。

“周泽楷找我干嘛？”孙翔挑眉。

江波涛没有作答，微笑着向四旁点头致歉，同时手上运劲，毫无防备的孙翔一个趔趄，便被拖了去。

“喂，等等，叶修他……”孙翔还欲挣扎，却发觉自己的手臂被挽在江波涛肘间动弹不得，心中虽是焦急万分，在人流的推搡中也难以施展，只得任凭江波涛将自己往看台那边拖去。

擂台三面环着原本为酒馆客栈的小楼，是轮回圣教的产业。正面的主楼的二层被改为了看台，不同小门派与江湖散士只能围聚在擂台之下作观，受邀参加论武的各大门派皆在此入座，而左右的副楼则供门派之人整顿歇息之用。

守在楼底的轮回门人将拥簇的人群阻挡在了楼外。在跨过门槛的瞬间，孙翔便感周身一阵轻松，“江波涛你做什么”的抱怨还未说尽，便险些与从楼上冲下之人撞个正着。

“见鬼，唐昊，你赶着投胎啊？”

来者倒是个熟人，呼啸山庄的新晋庄主唐昊，因与孙翔年纪相仿，过去在华岁论武之上多有切磋，战得有来有往的，便也混了个熟络。

唐昊本是百花谷门下，但因修习的武功路数与百花谷不合，而转投呼啸山庄，没想到这一转还让他在挑战中胜了当时的庄主林敬言。呼啸山庄奉行胜者为王，唐昊便在去年取代了林敬言正式继任庄主一位，后又传言他与副帮主方锐不合并将其逼走，为此江湖上对其也颇有微词。此时虽是初春天寒，唐昊还是一身单薄劲装，衣襟敞开，额上绑着宽三指的头带，棱角分明的脸孔透着一股桀骜不驯，就这点在江湖上的名声倒是与孙翔不相上下。

“操，孙翔，”唐昊瞥了眼孙翔，又扫过他仍被江波涛挽着的胳膊，一脸鄙夷，“滚开，别挡你老子的道。”

江波涛见怪不怪，从容地松开孙翔，对唐昊作揖行礼，“见过唐庄主。”

唐昊出言不逊，孙翔自然没有退让之意，“走那么急，难道你也想找叶修？”

“叶修关我屁事，没空跟你废话。”毫不客气地推开孙翔，唐昊踏出大门，投身进了人潮之中。

“但是唐庄主，似乎快到掌门小聚的时候了。”江波涛从后提醒道。

“那种东西让刘皓去便是了。”不屑的话音很快湮没在了喧杂声中，唐昊的身影也一同寻不见了。

“那家伙吃错药了？”孙翔皱眉嘀咕，却见江波涛已经登上了楼梯，转身招呼着自己。迟疑地瞥了眼屋外，孙翔还是跟了上去，问道：“周泽楷到底叫我干什么？”

“小周没叫你。”江波涛语气平静。

“哈？”孙翔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没叫我是什么意思？”

“是我假传圣旨啊。”江波涛站在高一阶楼梯的地方，微微颔首恰好能对上孙翔的视线，他眨了眨眼，唇角狡黠一笑，“不这样说，你哪能乖乖跟我回来？”

“你骗我？”

孙翔气恼地嚷嚷，江波涛却不为所动，转过身踏上台阶继续往二楼去。

“为什么？我要去找叶修决斗！”孙翔追着江波涛“噔噔”地登上楼梯。

“都过了这么久，叶神的话早就出了城门了，你上哪里找去？”

“可是……”

“而且此次华岁论武是轮回举办，不能再节外生枝了。”

孙翔似是听懂了江波涛的意思，心生不悦，“我的话一定能胜过叶修！既能给杜明报仇，又能给轮回挣回面子……”

江波涛突然在二楼楼梯口停下了脚步，孙翔勉强站住了脚步，才没一头撞上去。江波涛转身，笑容稍掩，“你真有十成的把握？小周恐怕也没有这样的自信。”

孙翔一时语塞，对上周泽楷他几乎十战九负，面对叶修自然也没有必胜的信心。但是孙翔不怕输，就算输了十次百次，他相信自己终有一天能够击败叶修，证明自己。他好不容易找到了失踪已久叶修的下落，若不把握这个机会，他又要等待多久。

“还是说你还有什么想要在此赢过叶修的理由？”

江波涛的眼神和蔼关切，却又锋利得仿佛能参透人心，孙翔心头微颤，终是没有作答。两人之间短暂的缄默，让周遭的话音趁虚而入。二楼的看台虽不如室外喧闹，却也谈笑声络绎不绝，近楼梯处几道较孙翔更为年少的嗓音传来。

“小赵这是怎么了，从刚才开始脸就这么臭，是新秀的风头被一个默默无名的丫头抢去了的缘故？”

一个年轻的男声“哼”了一下，没有搭话。

“叶修早就是过去了，不过是出来露了个脸，不知大家为什么要这么紧张兮兮的。”一个玲珑通透的少女声音毫不客气地道，该是烟雨楼双胞胎姐妹中的不知哪个。

“但刚才叶修数招就败了轮回的杜明，未见传闻中的受伤退隐，”另一个语调更为活泼的少女接话道，又拔高了嗓音向另一个方向喊道，“城主城主，你在嘉世的时候有听说什么吗？”

孙翔越过江波涛的肩向少女话音的方向望去，将视线落在被少女称作“城主”的男人身上。那人衣饰穿着皆是寻常，只是左眼上架着的奇怪圆形镜片教人印象深刻，周身透出的匠气更让他在一众江湖客中显得与众不同。

对着少女笑得温和，男人答道：“小戴，江湖传言多不可信，但有时也不必刨根问底，到时候你便会明白了。”

那便是雷霆城主肖时钦，人称江湖第一机关师，手握江湖第一的机关城“雷霆城”，但对孙翔而言，嘉世王朝军师的职位更让他所熟悉。在孙翔从叶修手中接过嘉世掌门职位后，长老陶轩便为他请来了与叶修齐名“江湖四大才子”之一的肖时钦任军师，他们在风雨飘摇的嘉世苦苦支撑了一年，终究没能在一代王朝的崩塌中力挽狂澜，只是见证了这个诞生了最初的武林盟主的门派最后的破败。

肖时钦离开了，拒绝了他的挽留与求爱，只道嘉世的一年仅是责任，便回到了雷霆城。而被抛下的孙翔不禁会想，若他证明了自己能胜过叶修，一切是否又会有所不同。

“孙翔？”一声轻唤让孙翔回过神。江波涛似是没有察觉孙翔的目光所指，探手向其额前，轻轻地理了理他的前发，又亲昵地将指尖划过他的脸颊，“我知道胜过叶修对你而言何其重要，但你有更好的方式能证明自己，让轮回立在江湖鼎峰，这才是你该着眼的目标，其余都只是小事情罢了。”

“小事情”三字牵动了孙翔心中的某跟弦，曾几何时那个人对他说过类似的话。他不由得再次抬眼，肖时钦正说着“差不多是时间我要走了”起身站起，两人的目光就这样突兀地碰撞在了一起。孙翔蓦地感到自己肩上江波涛手掌的温度变得滚烫，让他不禁想要将之甩开，然而他的大脑与狂乱跳动的心脏正相反已然停滞，想要动弹也动弹不得。

肖时钦也是一怔，脸上闪过一瞬的窘迫，又很快收拾了情绪，朝孙翔微微颔首回以微笑，就如同他对在场任何一个人所做的那样，谦逊友善又不失礼节。

怒火打心底蹿起，孙翔在心中“哼”了一声，别过头再也没有去看肖时钦。对着江波涛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道：“好了，我知道了，我不去找叶修就是了，这样行了吧？”

“不愧是翔翔，真乖。”江波涛闻言，弯起眉眼，举手揉了揉孙翔的发顶。

“别！好像我是后院的小黄一样。”孙翔小声抗议。江波涛可以说什么都好，为人和善体贴，对他也颇为照顾，一点都不输肖时钦，所以接受对方的示爱也是一种顺其自然，毕竟他找不出拒绝的理由，甚至还包含了一丝对抛弃他之人报复的快意。

然而肖时钦为什么能表现得那样无动于衷？孙翔失望恼火，却无从发泄，望着江波涛的心情也随之复杂了起来。

*

掌门小聚在客栈深处的幽静内室。

虽说是内室，却颇为轩敞，一间客栈能辟出这样一件房间，着实能从中窥视出此地来往商客之繁荣。房间四周悬挂着名家字画，又加以正值花期的水仙作为点缀，精心雕刻的水仙有如玉鹅凌波，又如凤舞，盛开的黄白色小花带出阵阵幽香，让整个内室显得气派又不失雅致。

房间最靠里处坐南朝北放着一张太师椅，正为上座，椅边的茶几上放有几盘蜜饯鲜果与新沏的茶水，虽还未到江南采摘新茶的时节，但杯中溢出茶香依然沁鼻，可见所用的皆是上好的茶叶。

说是小聚便不是什么正式的议会，只因华岁论武上各派掌门难得齐聚一堂，这个环节便慢慢约定俗成地保留了下来。已在座的各派掌门本就彼此相熟，落座后也不多拘束，自行交谈起来。

上座之人乃是现今的武林盟主，蓝溪阁阁主喻文州，向来出入成双的副阁主黄少天也伴其左右。喻文州气质斯文雅气，嘴角总带着笑，今日蓝色衣袍外又披一袭灰色狐裘，更显雍容气度。不同于蓝溪阁阁主的稳重得体，黄少天除剑圣之称闻名江湖外，更有一张从无闲暇之刻的嘴为人皆知，此时正让左侧紧邻上座的中草堂堂主不堪其扰。

正对王杰希，霸气雄途的掌门韩文清与则是危襟正坐，一言不发，其身后副掌门张新杰也是站姿挺拔，不苟言笑，静观眼前的喧腾。

嘉世的代掌门苏沐橙与烟雨楼主楚云秀依次落座于韩文清右侧。嘉世衰败之故，江湖第一美人看着略显憔悴，但与挚友的相会还是让她脸上多了不少生气，而楚云秀一改平日绫罗华衣，一身利落男装英姿飒爽，两人额头相抵嬉笑轻语，粗粗看去宛如一对郎才女貌。

而身为东道主的周泽楷也一早就坐在最靠门的末席，只是对不善交际的他而言，掌门小聚实乃煎熬。好在这小聚并非只限掌门参加，过去的几次论武皆由大祭司方明华陪同，此次也是同样。其实他原本属意由升任护法的江波涛一同出席，但考虑到后者还需主持华岁论武便还是作罢。虽然最终决定这样安排的是他自己，但想到分别时江波涛是去找了孙翔，周泽楷总觉得心中不是个滋味。

此时立于身后的方明华俯下身，咬着他的耳朵道：“小周啊，你再这么生闷气下去，我可要伤心了。”

周泽楷霍地双颊一热，垂下脑袋轻轻地摇了摇头，方明华失笑着按了按前者的肩头。

方明华可以说是看着周泽楷长大，后又力排众议将其扶上了轮回教主之位，是为数不多能从周泽楷微小的动作表情中看出他情绪的人。在方明华眼中，周泽楷踏入武林多年个性愈渐沉稳，率真的一面却丝毫未变，实为难得又可爱，教人忍不住多关照一点。

随后，雷霆城主与百花谷主一先一后到场。

肖时钦向在场众人行完一礼后，在周泽楷身边入座，寒暄了几句后便问起“孙翔在轮回是否习惯”，却被轮回教主回以一个委委屈屈的眼神，害得不明所以的雷霆城主以为自己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心中连连叫屈，只怪不是江波涛懂得如何同周泽楷眼神交流。所幸后有方明华出面调侃“孙翔在轮回很是吃得开害小周都有些嫉妒了”，才令轮回教主羞涩中略带埋怨的眼神成功转移去了大祭司身上。

而于锋到场时，黄少天毫不客气地从鼻孔发出了讽刺的哼声，让新晋的百花谷主看着好不尴尬。于锋为了百花谷主之位离开蓝溪阁被黄少天追着大骂叛徒至今还是武林上被人热议的话题之一，此次华岁论武怕不是自那以后两人初次再会，自然躲不过这一窘境。

倒是蓝溪阁主一派从容，对来者眯眼微笑，弯起的眉眼全然透出的是久别重逢时的欣悦，“许久不见，于谷主看起来较一年前更为意气风发。”

不等于锋回话，黄少天又抢过话头：“是啊，当上了百花谷主自然是意气风发。”

“少天。”喻文州低声道，声音虽是轻柔，却又不容忽视。

阁主发话，黄少天不得不卖个面子，只得愤愤地脑袋一扭，高高束起的马尾“唰”地扫在喻文州身后的红木椅背上。

“多亏喻盟主厚爱，”于锋也是沉稳内敛之人，向喻文州拱手作揖后，有转身向左右两边各行一礼，“抱歉让各位久等了，方才来时路上遇上轮回的江护法，不小心多攀谈了几句。”

喻文州摆了摆手，“这本就是小聚，开始结束全凭个顺其自然，哪有久等一说，”又抬眼向立在一边背向自己的黄少天，“少天早已自行说完三巡，恐怕在场众位掌门都羡慕起你晚来一步了。”

黄少天猛地转头向喻文州，嗓门大开道：“哇！阁主，你怎么开始调侃起我来了？我可是给你面子忍着没怎么说话，王杰希还没开口嫌我吵呢！”

王杰希本是事不关己，自顾自地品茶，听闻自己的名字这才慢条斯理地放下茶盅，正可谓是奇人异象的一双大小眼缓缓扫过扫过一唱一和的蓝溪阁两人道：“现在嫌弃可还来得及？”

内室一阵忍俊不禁的哄笑声起，除了霸图的韩文清与张新杰，即便周泽楷都附上“呵呵”两声。黄少天愤愤地嚷嚷着，惹得喻文州也不禁失笑，轻轻摁住了前者撑在椅上的手以示安抚。黄少天又是“哼哼”了几声，抄起武林盟主手边的茶一饮而尽，这才罢休。

于锋在此期间已在楚云秀身边悄然入座。这时，内室的门又被打开，连带着仓促的脚步由远及近，然而来者并非最后一人唐昊，而是呼啸山庄的副庄主刘皓。

这刘皓本是嘉世之人，嘉世败落后便转投了呼啸山庄，接替了当时的副庄主方锐。坊间有道刘皓在嘉世时与叶修、苏沐橙都有过节，在其进入之时苏沐橙的脸色微微有变似乎也多少印证了些传闻的真实。沐浴在众人的目光下，意识到自己乃是不速之客的刘皓显得些许畏缩，清了清嗓子道：“唐庄主突有急事，所以嘱咐我来参加。”

“既然是急事，自然以那边为重，刘副庄主请坐。”喻文州微笑着抬手示意。刘皓看了眼王杰希与肖时钦中间的唯一的空席，犹豫了片刻还是坐了下去。

待刘皓入座后，喻文州才再开口：“既然各位掌门都到齐了，不妨换个大家都更感兴趣的话题，譬如六个月后武林盟主改选一事。”

*

在遇上百花谷的于锋和邹远后，江波涛与前者似是旧友重逢攀谈了片刻，便连叹“公务繁多”与参加掌门小聚的百花谷主一同匆匆离开，留下了孙翔和邹远。

孙翔对百花新谷主的印象除了是个用重剑的，就只剩被那蓝溪阁的黄少天追骂了大半个武林的倒霉鬼了，至于副谷主邹远他可就熟悉得多，作为在同一届华岁论武代表门派出战的新秀，当年在论武后的酒宴上可是没少了一起疯闹。

而此时他俩一同坐在中草堂的席间，面前则是当年的另几名新秀。

明明是中草堂的席位，招呼两人过来的却是蓝溪阁的徐景熙。中草堂尚青，门人多着青衣，徐景熙一身蓝衫扎在当中很是惹眼，然而蓝溪阁中人却似是不以为意，自若地取了桌上的蜜饯往嘴里送，同届新秀的袁柏清和刘小别不说，同席的副堂主许斌与少堂主高英杰也是见怪不怪，仿佛江湖上中草堂与蓝溪阁的多年争锋相对只是捕风捉影。

几杯小酒下肚，孙翔已是一如往常与刘小别、袁柏清已是骂战了三百回合。邹远向来安静，今日更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时不时将视线投向窗外。孙翔想到了什么，告诉邹远“我刚正好碰到唐昊出去了”，却只是得到对方不知所谓的摇头。

说来也怪，酒的后劲醺得孙翔脑袋有些晕乎，却并未冲淡缠绕在心底的纷乱，反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让其如同被掩在土下错节的盘根，越发急于寻找突破之口。烦，真烦。孙翔又啐了刘小别几口，发现还是没什么用，只是让脑海里叶修、肖时钦、周泽楷、江波涛这几张脸交错浮得更加频繁。

唐昊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孙翔注意到时他已站在了邹远身后，俯身露出少有的关切，“近来如何？那个蓝溪阁的谁没有为难你吧？”

邹远闻言只是慢慢起身，向来人恭敬地行了一礼，“多谢唐庄主关心，于谷主为人细心体贴，对我自然不薄。”道完，邹远便绕过孙翔，在徐景熙身边挤了挤坐下，没有再去看唐昊。

“你们俩这是吃错什么药了？怪恶心的。”孙翔只记得唐昊与邹远同出百花，说好听是情同手足，实则就是一个鼻孔出气，眼前这两人生分的做作模样大约跟唐昊离了百花谷去呼啸山庄当庄主有关，但不妨碍他感到大为不适。

刘小别也作呕状吐着舌头，少有地附和道：“快让柏清和景熙给你们瞧瞧脑袋。”

唐昊将视线从邹远身上移开，这才注意到徐景熙等人，因尴尬皱起的眉迅即一挑，“你们怎么都在这？”

“自然是叙旧，平时大家各据一方，能相聚一堂也只有这华岁论武了吧？”说着徐景熙伸手勾住了一旁袁柏清的脖子，“再说第一神医退隐后下落不明，我只能趁这机会向方神首徒讨教讨教医术了。”

袁柏清嗤笑一声，食指朝地上指了指，“你现在跪下求我，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不是吧，我们的情谊只有这点分量吗？”

“那你说说我们之间有什么情谊？”

“柏清好哥哥，就请你不吝赐教。”

“操，我看是你们比较恶心。”唐昊打断了两人，眼光扫过中草堂的席位，“我可没兴趣和中草堂之人称兄道弟。”

“唐昊，这就是你格局小了，盟主之争擂台毕。”徐景熙继续拍着袁柏清的肩头，引得后者侧目。

“毕竟张佳乐退隐，也是技不如我们王堂主。”

“刘小别，你找死！”

唐昊一掌重重拍在桌案上，震得桌上的茶水瓜果叮铃作响。长桌一端许斌轻咳一声，“小别、柏清，适可而止，莫让堂主回转后为难。”

“想打架？好啊，我们换个地方。在这打砸烂了东西到时候还要我们中草堂赔。”刘小别作起身状，“许副你别操心了，我们有分寸的。”

“哼，就你个还没断奶的，是怕被爹爹打屁股吧。”

“那也比你爹下落不明来的强啊。”

唐昊眼神一锐，却下意识地先瞥向了邹远，后者却只是低垂着眼眉，似是无动于衷。而高英杰从刚刚起就坐在一旁干紧张，此时终于忍不住出声道：“小别师兄，少说两句吧……以和为贵……”

“你们吵死了……”吵闹声刺得孙翔本就烦躁的心绪更是一团糟，扫过眼前的唐昊、刘小别之流，他只想抽出却邪让他们全都闭嘴。

“这也是个怕被回家打屁股的吧？”被打断了回嘴的唐昊即刻转火，“也就是你们轮回的那个江波涛会把人当个还在把尿的哄了。”

“这倒也有失偏颇了……”徐景熙突然插进话头，玩笑道，“之前不还有嘉世的肖副掌吗？”

“那可是跟叶修还有霸图张副掌并称的才子，配了某个无脑的可真是屈才了。”袁柏清立即接过话，瞥过孙翔一眼，“不过现在人已是雷霆的肖城主，与你无关了。

“闭嘴……”挤出了两字后，其他的声音便被噎在了干涩的嗓子间，孙翔气得只想跳脚，要是不能骂回去不好像是被他们说中了吗？小事情怎么就与我无关了？怎会……然而越是如此想，方才肖时钦疏远的笑容便越扎进他的心中一分。

“对了，孙翔你怎么没去追叶修？还是说已经被他打了一顿哭着回来了？”

呸！去你的刘小别！叶修是怕了才溜那么快，否则怎么不敢跟我一对一较量？然而孙翔的声音仍是湮没在自己粗重又急促的呼吸中。

“叶修大神就这么走了，是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吧？”

“这样也好，轮回已在叶修面前丢了脸面，可不能丢第二次了。”

心脏的跳动声如擂鼓“咚咚”地锤在耳边，周遭的话声随之变得愈发疏远，却又实实地捅入耳中。孙翔只觉翻滚的气血一股脑冲上头，叫嚣着让眼前这些家伙闭嘴，现在、立即！

“喂，孙翔，怎么不说话了？不会是被说中了吧？”

“不是吧？真这么受打击？要哥哥我安慰安慰你吗？”

觉得有谁拍了自己的肩，孙翔抬眼看去，几张熟悉又可恨的面孔似是浸没在一层薄红的液体之中，扭曲得令人作呕。

刘小别是哪个来着？袁柏清和唐昊呢？

管他的，反正这席上没有一个逃得过！

“……我能不能败他，你们试试就知道了！”咬住牙，一瞬间孙翔止住了自己紊乱的喘息，同时却又有些别的什么即将喷薄而出。

而最后留在孙翔记忆中的是掌中却邪矛身冰冷的触觉。

*

虽说这掌门小聚并非什么正式议会，但要说这小聚只是掌门间闲话家常那又不尽然，毕竟汇集了各派掌门便如同将整个武林浓缩进了这间小小的内室之中，谁不想从中探知情报一二。况且武林盟主改选在即，借此机会正能为即将风云变幻的武林格局一试锋锐。

自嘉世前掌门叶修问鼎武林并定下了三年一度擂台之上定盟主后，武林盟主之位已辗转了霸气雄图、中草堂，直至现在的蓝溪阁，而下一个盟主更是多家必争，至少在这厅室之内该是没几人无意这一荣冠。试问江湖之人在习武之初有几个没有梦想过天下第一，至少周泽楷此刻也没有放弃这个志愿。

不过武林盟主的选定也关系到门派的实力，而牵涉到门派之后，事情总会变得复杂起来。就比如这样的场合对周泽楷而言，比站在擂台上困难上百倍，不过方明华告诉过他，他什么都不用说，只要好好听进别人说了什么便好。

于是周泽楷努力在黄少天聒噪的话音间隙中挣扎着听清了几条各路传言，比方说呼啸山庄的前任庄主林敬言似是已被霸气雄图收编并将出战不久之后的盟主擂台，而前任副庄主方锐据闻也离开了呼啸山庄；蓝溪阁有名少年英雄的剑客今后或能接过剑圣之名；而中草堂的少堂主也是接下来盟主擂台上被看好的新星。

期间也有人问起周泽楷与孙翔相处如何，他也只是笑笑答道“蛮好的”。这句“蛮好的”并非虚言，对周泽楷而言孙翔算是颇为容易相处，毕竟他不用在对方面前烦恼多余的人情世故，无论说了什么孙翔也只会用最直白的表达回应过来，比起对付那些百转千折的花花肠子那可不轻松得多？若真要起了什么争执，“他打不过我”周泽楷心念道。至于江波涛……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而后话题又不可避免地滚向了猝然出现在华岁论武的叶修，突然消失在武林的前任第一人去向何方，又缘何突然出现，以及最重要的他是否会参与接下来的盟主之争，皆无人知晓，甚至连嘉世的代掌门苏沐橙也表示毫无头绪。

再往后周泽楷便也懂得不怎么真切了，只闻黄少天扯起了在江湖上销声匿迹的大人物，其中应该有百花谷的前谷主，还有中草堂退隐的治疗之神。前者现任的百花谷主也不多知一二，而后者……当任中草堂堂主王杰希干脆在江湖传言中的宿敌一番夹枪带棒的嘲讽中径直起身先行告退。

眼看掌门缺席一人，小聚即将进入尾声，周泽楷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只闻室外似是传来骚动声。眉头微皱间，被推开的房门间吴启一闪而入，见来者神色凝重，轮回教主也跟着绷紧了一张俊脸。

而吴启显然也没心情欣赏他家教主即使神色凝重也十足惊艳的美颜，只是匆忙附在周泽楷耳边轻道：“教主，孙翔突然发狂，重伤中草堂的少堂主。”